“姥爷,是烟草味的!”
记忆里,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大竹筐从幕后缓缓被推倒到台前,姥爷安详地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用手慈爱的摩挲着筐里黑色的烟草,绵长焦熏的味道像被打翻的一坛陈酒,蔓延过整个世界……
在我很小的时候,姥爷是卖烟草的。村里人会跑到家里来买,姥爷就从堂屋里悠悠站起,走到侧房,用红红黄黄的纸卷烟草,用一杆老秤慢慢地称,然后在一阵寒暄笑语中,送客至门。烟草真香,即使在村里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也可以准确捉住那屡屡烟香。我会拼尽全力,大口吸吮,可是这香,如何也品不到底,品不透。我年幼的心,只能浅尝辄止。
卖完烟草,我就会瞅准时机,拥到姥爷身前:“姥爷我想买点吃的!”姥爷就会微笑着掏出一张毛币,嘀咕着:“可别跑远了!”心却雀跃着飞到村头小卖部,手里握的钱,也是被那烟香薰透了的。
一毛一个的糖疙瘩,也能被我咂吧半天合不拢嘴。中午睡觉的时候也含着,流得满脸哈喇子,姥爷就在一旁摇着大蒲扇,无奈的摇头,拿我没办法。糖的甜,烟草的苦,轻描淡写出浅浅的童年。
他偶尔会骑着三轮,载着我和一筐烟草,到集市上卖。我迷茫的望着一个个过路人和姥爷熟谙地打着招呼,烦极了,在长长的白日光里,昏昏的睡在姥爷怀里。黄昏了,他拗不过我,在回家路上买了很多小糕点,我环着他的腰,坐在三轮车上吃着小三刀,好像拥有全世界,好像万水千山,我已走遍。
后来,姥爷病倒了,卖不动烟草了。那个竹筐盛着一些杂物,烟草香也不知所踪。老家,只剩下刺鼻的发霉味。
岁月留给他的只有愈加秃白的头发,松弛的皮肤,大大小小的针口创疤。他甚至有时分不清我们姊妹几个,叫错我们的名字。他再也不能骑着三轮带我穿过城市,买小糕点。
至于烟草,像一枚邮票,被收藏,被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