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独行的日子里,当躯体里只剩下熟稔的苍白和恒久的空冥的时候,我背起行囊,在黑黝黝的世界里,寻找玻璃下那棵叫做“幸福”的水草。
坐在压抑的车厢里,窗外掉着剪不断的细丝,心里笼罩着一片沉沉的阴霾。周围的空气不断地传来喧闹和嘈杂。有的人下车,有的人上车。
成绩单发下来了。成绩,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绝望。化学老师说,对于我,他已经放弃了。我的木鱼脑袋总是弄不清铁加氧气点燃后生成的是氧化铁还是四氧化三铁。我总是固执地认为那些繁杂的化学方程式一过七月便一无是处。
冥冥之中,家好像就是那个囚笼,里面有母亲的唠叨和父亲的呵斥。靠在蝶的身上,我说,我不想回家。她笑了,不要这样,一切都会好的。我看得到在她眼中的那株水草。我真的无法企及?
父亲已经不再是一座大山。我聆听得到他的生命正在加速衰老。为我的担忧,为家的愁劳,那苍白的气息如杨花般地在空气中里飘散,然后陨灭。我还在任性的拿韩寒关于“人才”的理论反驳他。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我击倒。静谧的夜晚,只剩下深深的叹息。
又有些人下车。流下了片刻的宁静。我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的杂志。我看到了苏童的文字,叫《父爱》,无言的爱。我的心仿佛被利刀扎了一下,滴下了几粒酸酸的柠檬汁。
不到一个星期,老师对我的变化感到惊愕。那个放荡不羁的耗子好像被哈利·波特的魔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如今只剩下了乖顺、刻苦和认真。这仿佛是在一幅画中抹上了一片突出的白色,很不和谐。我没有在意别人对我态度的改变,孜孜不倦地攻克一个个难关。我就像那只渴望飞跃太平洋的小鸟。我期待奇迹。
曾几何时,我看到了父亲脸上掠过的一抹阳光。我开始幸福地发笑。尽管食指上晶亮的茧隐隐作痛,上下眼皮似乎少了一根支持的杆,可是,我看到他眼眶中渐渐消逝的忧伤,仿佛一株苍翠欲滴的水草在舞动----那棵曾经远在天边的水草。
车,还在行走。行走。雨开始变小。又有人上车,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朵白色的栀子,洁白无暇的。恍惚中,我听到阳光洒进来的声音,很空灵的。
二模结束了,我拿了年级第一,让所有的人都张口结舌。那不是稀里糊涂捞来的,我知道。蝶还是朝我笑,她说,你做到了。
一到家,父亲安详的坐在躺椅里。从他那仿佛落满杨花般的脸上,感受到了他的骄傲。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他说没辛苦你了,孩子。谢谢。我的脸上绽开如撕裂朝阳般的笑。我清楚的看到了那株水草的倩影。还有,父亲的眼神里也有。
我习惯地翻开日记本,写道: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才是自己真正的幸福,
尽管这种幸福会使你流泪,
甚至心痛。
用我的心痛来成全你的幸福,
但愿你能真的比我幸福。
泪水肆意地流淌,浸湿我的衣襟。
车还在前进。
我找到了那棵玻璃下的叫“幸福”的水草,并且带着她,行走。行走……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