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年熏风轻拂的哪天在世界的哪个海口,她第一次看到海,他们说她属于天空,可她就是贪恋脚下的水晶深蓝。
某年北风肆掠的某天从地球的某个角落,我第一次瞥见天,他们说我属于大海,可我偏偏偏爱头上的湛蓝一片。
当然,她喜欢海,我喜欢天,因为一个蓝得浩瀚,一个蓝得无边。她和我每天都在争辩到底是海更蓝还是天更蓝,可每次都是我说,那好吧,海更蓝一点,然后很小心地小声加上一句,才怪。她是我妹妹,我是她哥哥。
她刚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跑着接受陌生人的糖果;她会满地跑的时候,我却没能如愿飞着抢过一本本装饰精美的漫画。本来独属我一个人的所有都要被小心分开,就算是一个糖果,也要一人一半,用两个人的味蕾去感受一个糖果的甜度当然就淡了许多。可是没办法了,只能忍受,毕竟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是自己的妹妹。直到后来才知道,还是被分为两半的糖果更甜。
我们之间,有时很好,有时很坏。大多是因为她处处跟我争,我处处不让她,而在持续不了几分钟的冷战之后,我还是只能在爸爸妈妈和她的两面夹击之下妥协。爸爸对我们两个都很好,让她说不清楚他究竟偏爱哪一个,让我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偏袒哪一方。但是,在诸多个不小心发生的情节中,她觉得爸爸喜欢她多一点,可我还是体会到爸爸爱我多一些。我们都不去争妈妈的爱,她对我们太冷太淡,因此那是一种无法触及的觊觎,不可望又不可即。
直到有一天,我们决定完成这道证明题,去论证爸爸到底爱谁多一点。我们留下两张纸条,一张写上她要向南离家出走,一张写上我要向北去往他乡。我想,她是一路看海,我是一路看天。纸条留下后,她就向着她的南边,我就向着我的北面,一路向前,谁都不回头看自己走了多远。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爸爸想去找谁,谁就赢得了这场比赛。
眼前的一条路,走了很久,都看不到尽头。我有点迷茫,但并不彷徨,有点胜券在握,但有点不知所措。许久之后,我抬起头,夕阳竭尽自己今天的最后一缕光芒,来照亮我的笑脸,好像不知在什么地方的爸爸都看得见。过了很久之后,我走到路边的长椅旁坐下,不去管任何东西,甚至不知道长椅的另一端坐着妹妹,中间坐着爸爸。
爸爸一把将我们揽在怀里,笑着说,还跟我玩失踪,这个我比你们在行多了。你们两个走的本来就是环形路,无论怎么走,不都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中吗?此时,太阳已经不见了,背后是蓝色的大海,头上是蓝色的天空,都蓝得毫无理由。
爸爸对我们说,海和天是两种非常神秘的东西,它们在我们面前就像是两面镜子,神圣不可亵渎。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海,我瞥了瞥天。爸爸继续说,每个人看到的海和天都是不一样的,海和天就是人生幸福的指示剂,越幸福的人看到的海和天就越蓝。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海,我又瞥了瞥天,然后一起说道,真的好蓝啊。爸爸同时摸了摸我们两个的头,说,对于你们来说,海和天是一样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