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是闲不住的人,除了种好几亩地外,家里房前屋后她都充分利用起来栽上几棵杏树、桃树,种上几盆花。所以每年春天里,我家的庭院看上去总像个花园,到处盛开着或粉红或金黄的花儿,空气里飘荡着醉人的花香,招惹得蜜蜂、蝴蝶飞来飞去。尤其是院里那片空地,母亲用篱笆围成一个小园,翻开平整后,施上些农家肥,种上芫荽、荆芥、番茄,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花草,这样,一季的家常菜就有着落了。
阳春三月,柳树开始返青,柳枝抽出了鹅黄的嫩芽,接着是“雨水”、“惊蛰”,种菜的时节就到了。母亲修整好闲置一冬的篱笆,扎得紧些,密些,再翻开解冻的土地,在煦暖的阳光下晒上几天。我和两个妹妹每人一把小铲,帮母亲打碎大块的坷拉,平整后打出整齐的菜畦,然后拿出自家留的菜籽、花种,均匀地或撒或点在小园里。番茄是要栽苗的,母亲挖好小坑,把幼嫩的秧苗小心地栽上,培土,浇水,一丝不苟,像侍弄自己的孩子一样认真。
一场春雨过后,菜畦里就有星星点点的菜芽探出了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我和妹妹耐不住性子,每天都到小园里看菜芽又出了多少,番茄长高了没有,杏树几时开花。每当这时,母亲总是直起身子捶打几下酸痛的腰背,欣慰地看着我们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那眼神,好像我们几个也是她园里的花草菜苗,母亲像侍弄孩子一样侍弄着她的小园,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成人。
日子稠得像越来越密的树叶,母亲的小园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几度春秋,母亲的鬓角出现了白发。而她的儿女们却像鸟儿一样一个个离巢而去,离开她的小园,去寻找他们自己的天空。
在异乡的日子里,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总是想起家乡的母亲和母亲的小园以及小园里的花草菜苗。老舍说过:“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曾经梦里几度回家在母亲膝下嬉笑玩耍,看她在我们淘气时假装生气扬起巴掌吓唬我们的样子,而现在这个想法也是多么奢侈啊!
往事悠悠,现在才明白,我和妹妹不就是母亲小园里悉心侍弄的花草菜苗吗?我们以岁月为园,从母亲那里沐浴阳光,汲取雨露,渐渐地成长。而我多想哪怕做一棵母亲小园里的花草菜苗,也不离开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