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我便不喜欢小区收发室里换了又换的门卫——并不是因为瞧不起他们。我就是讨厌,讨厌他们每次对大人笑意盈盈,对没有大人陪伴的小孩子冷眼相对。于是,每次去收发室取信和报纸的时候,我都会趁门卫不在时进去。虽然小区的门卫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换来换去,但是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势利眼”!
大概是四年级吧。小区有人家里进了小偷,当时的门卫就被辞退了。那个门卫走了之后,来了一个小伙子。我和同岁的邻居朋友们对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很好奇:一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来做门卫——要知道,以往的门卫都是退了休的大爷~二是因为他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对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大人们都管这个小伙子叫“小李子”,顽皮的我们也天天仰着头,“小李子”“小李子”的叫,他也不会因此而生气,总是笑眯眯的,所以我们那种对门卫的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厌恶也就减少了许多。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有的时候他也有些小孩子脾气,但是他永远是那么善良那么贴心:他会在下雨的时候帮我们把晾在外面的衣服被子收起来;他会在我们把棒球掉到野猫尸体旁边时忍着恐惧把棒球捡回来。并且把野猫安葬;他会在我们把收发室弄得一团混乱的时候不去怒斥我们……有的时候。他也会红着脸缠着我们教他认字写字,听着我们唱跑调的《菊花台》,并且认真的学着……
一次次的接触交流中。我们从他那山里人特有的大嗓门中得知,他来自一个很贫穷的山村。
因为没有钱。小李子隔壁银行买最便宜的剩菜,每逢周末银行不上班,他会蹲在角落啃着硬邦邦的干馒头。我曾经拿了火腿肠和松仁月饼,偷偷他的桌子上,还歪歪扭扭的在便条上写:“送你的”。这三个字,我们是教过他的!可是为什么,他却用些吃的来哄一个爱哭的小孩破涕为笑?
总是吃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的他,在我们的担心中病倒了。似乎是很严重的病,因为那次病倒以后,他就辞了工作回了老家。
为了糊口,小李子的父亲来代替他给我们小区看门。他父亲仿佛很不喜欢城里人,对大人对孩子都很冷漠。但是谁都知道他是小李子的父亲,所以也就没有人表示出对他的不满。
后来的一天,我去收发室拿报纸,电话铃响了,正好小李子的父亲不在。我拿起电话,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门卫不在,等会儿再打吧。”说完,刚想挂掉,我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熟悉而虚弱的声音:“是毛毛吗?”是小李子!我激动的叫道:“小李子!我是毛毛!你好点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好想你呢!”说了这一串话,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小李子沉默的呼吸声,良久,他打断我:“爹不在?那我等一会儿再打吧”
他是心疼电话费?还是……?我根本没有想象的勇气了。
事到如今,已经很久了。但是对深山里的牵挂,却从未中断过。我们会默默地,等着他回来的那一天。我们还等着他缠着我们教他唱歌呢。长大了,我们唱歌已经不跑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