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星宿,一人宿命。
宿落命结,轨迹难转。
……
简简单单十六字却已将众生命运概过,或富贵一生,又或一生坎坷,命运多伤,或一生平波,
这其中却从未包裹他,对别人,逆该宿命,那是逆天而行,但仅限于那些平凡世人,对于他却仅仅只是挥手间之事。
尘世之外有什么?所谓红尘又为何?令世人疯狂的爱,情,又为何物?
他也有过好奇,又或许有过想抛弃一切的想法,却终是从未踏出过火红之洋半步,也许是怕红尘中的尘埃,江湖血腥,那些贪污目光,弄脏他碧绿纹竹袍吧!
星宿由天际滑落,陨落时,漫漫长痕似不甘,又似留恋,但他也从未瞟过一眼,也许是早已司空见惯,看着陨落生命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有能力可以替那人逆改命运也不愿伸出援手,只是静待他的灭亡。
一如多年前,她的苦生哀求,他选择漠视,不愿出手,即使那只是踏出火洋一步之事,一挥长袍之事,他仍不愿去做。只是漠然,只是轻笑,看着她的绝望,他的留恋,和…他的死亡。
……。
“虚歌,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可好,不用多,你只需要跨出你这处竹园一步,可好?”
勿忘我丛外,是她苦生哀求的声音,字字锥心,让听者落泪,闻着伤悲,只是其中无他呢?
勿忘我尽头,他只是轻抿着手中茶水,感受着自唇齿间化开的苦涩,淡淡轻笑,抬头便是竹阁中千古不变的黑夜,黑夜中是一颗紫色星宿摇摇欲坠,慢慢脱离着本来的轨道,光芒愈发暗淡。
“呵!自作自受,本应一生荣贵无限,却超之过急啊!”
他淡笑,只是眼底却是一片冷漠,修长的手指缓缓转动着手中竹青色茶杯,头顶那颗摇摇欲坠的星宿,也随着他手中茶器缓缓摇动,忽明忽亮,只是为了那个女人的一语,那个女人的一笑便放弃江山,挥血千尺,可,悔?可?值?
“虚歌…。只要你救他…我。什么事…都答应你可好…。只要你救他…。求求你…。”
华贵夫人,跪在勿忘我尽头,口中苦苦哀求,精致妆容被面上泪痕洗化,真是梨花带雨啊!
“什么都答应吗?”
勿忘我的天际徘徊着,他淡淡的低声呢喃,清冷中似有着不易察觉的期盼,期盼什么?期盼着那本无比执念的爱吗?期盼这个女人给他的补偿吗?可惜!如今他不需要了呢?
眼低飞快闪过一抹黯淡,是释然,还是绝望?他缓缓转动着竹青色茶杯,看向早已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她,这是风水轮流转吗?当初那个人也曾如此伏在她脚下呢?
“是,只要你肯救他,我任何事都答应你。”
她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急切的喊着,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也就是那一片火洋,也如她与他面前的阻碍与鸿沟,彼之天涯,不可跨越。
暗影徘徊,一抹青影缓缓从玉石桌旁站起,却未回答她的话,勿忘我,在凛冽的风中摇曳,好像被人纵火一般,烧红了半边天际。
“当年,他也是如此问你,你又是如何回答?那便是我的答案。”
他转头而去,随着竹门关闭,她也颓废坐在勿忘我近处,发丝凌乱,早已无昨日风光。红唇中不停溢出的仍是:“虚歌…求你…救救他…。咳…可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啊…。哪怕要去我的生命…。只求…你救他…。”
——我说过,当年你的回答,便是我今日答案,另,请你出去,莫要已污秽之躯染我园林。
“姗儿,不要求他了,跟我回去吧!”
远处马车上,传来虚弱的男声,虽弱却丝毫不失君临天下的气势,他是君令天下王者,也只在她面前露出软弱,他为她血染城池,为她也曾冲冠一怒…。
“不,南笙,他一定会同意的,你再等等…。”
华贵妇女,转过头对着马车上的人,口气坚定地说者,事实如何?明明已心知肚明,只是自己仍不愿放弃罢了!
“好,我信你!”
马车上,黑衣男子,执笔的手缓缓垂下,一双鹰目却不愿闭上,目光只是一直盯着马车下华贵妇女的背影,唇角逐渐弯出一抹笑容,轻抿着的薄唇缓缓张开,极缓的吐出四个字。
“这就是,他们所信仰的情,不过如此。”
马车一角,是碧绿纹竹袍衣袍,那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之人,却出现在这…。
“虚歌,不是从不踏出你的三十净土吗?”
背后忽然响起一名男子声音,那是很久以前的夜南弃,未经情爱的他,是他在人世回轮中唯一的挚友。
“只是好奇这令仙疯魔,魔血殇,可让妖放弃千年修行的情为何物?”
他悬浮于这尘世之上,即便如今是在这价值千金,不染纤尘檀香木马车上,他仍对这历经尘埃的马车憎恶。
无视于马车外那富贵夫人呼喊与哀求,夜南弃只是看着面前与那夫人三分相似眉眼的好友,轻笑。
“虚歌,可真是一点没变!”
夜南弃与纳兰虚歌形成鲜明地对比,纳兰虚歌的孤傲,夜南弃的洒脱,纳兰虚歌的不染红尘,夜南弃的红尘随性。
暗夜星空中本忽明忽暗星宿,早已无了光泽,黯淡,是人世绝望亦或是顺从,那个君令天下王者又为何在死前会有如此释然的神情。
“紫帝微星,坠落!”
他唇角微勾起一抹清淡笑容,这是对红尘世俗的疏离,是对万千情爱的蔑视与不屑。
“…。”
夜南弃只是不言的看着好友疏离的面容,不由的沉默,外面华贵夫人,若按他的思路来想,应该是…。他的母亲吧!那么…。他回过头看向早已坠落仙逝的黑衣男子,…。他应该算是……。
勿忘我一片火洋上空,那可早已摇摇欲坠恒星在华贵夫人绝望目光中,终化为一颗流星陨落,划出一道绚丽紫流,转而便消失于天际,虽华丽却又是如此短暂,如他繁花一生…令人惋惜,哀叹…
“不…。南笙…。”
她透过凌乱长发,看向由马车上悬浮而下的纳兰虚歌,眼中悲痛化为疯狂怒火。
“纳兰虚歌,吾以汝母身之名,咒汝永生永世不明情爱,永生孤于这三十净土之内。”
面对眼前这个称作他母亲的咒言,他冷艳倾色面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微微启齿却仅限四字,
“我不在乎。”
继而便又一次回到他三十净土之内,情吗?他可从不需要那种可笑之物。爱吗?那从来都是他的奢望,至今日,他早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
“王后,为何不敢答他之语。是不敢?还是无话可说?至今往后可有后悔当年的决定?”
由马车上下来的夜南弃对着瘫痪在地的夫人嘲讽道,转身便踏进红尘江湖中去,未等他所问答案,便开启他一生的坎坷之旅。
“为什么?……。悔吗?……。不,她从来不悔于当初的决定。”
他无意问话却令她陷入回忆,悔吗?她想起那个男子温和笑颜,对她百般忍让与包容,她淡笑,她从不后悔当初决定。
不管当年是舍弃她的丈夫亦或者将她幼子抛于雪山之上,在他带他前来找她让她救她幼子一命时的愧疚都无。
因,正是她当年的心狠,才换来今日荣华与万千宠爱。
“呵!可真是执迷不悟呢?”
头顶忽响起一道华丽声线,是,这男子的声音只能用华丽来形容。
逆光看去目光所触及之处仅是这男子精美轮廓。
“本想用你来换他一个价值千金的承诺,没想到……。”他话中满是惋惜之意。
“你是何人?”
她站起身,虽发容凌乱,却没有降低她一分属于帝后的气势。面容绝美,气势优雅,的确是一个足以让帝王舍去江山的祸国容颜。
“送你下地狱之人。”
他笑,邪魅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修长手指缓缓握住她纤细脖颈,再慢慢收紧,邪笑着看着面前绝色美人面色越发苍白。
“杀…杀了我,…。你…。你也走不…。出这浮茶山。”
她微喘着粗气,睁大美眸看向他邪魅容颜,若他识相,就会放了他…却不想…。
“呵呵,会有人放我出去…。”
男子听后只是淡笑,缓缓转头,白皙手指,指向勿忘我尽头处,那个坐在白玉石桌旁,缓慢品茶的少年。
会吗?应该会,只因当年……
——姗,我不求其他,只求你今日救孩子一命。
为了那个并非他骨肉的不明孩童,他舍去他一身的情傲,为了这个不明孩童伏在她脚下,只为一颗灵药。
——不可能,若他来此,我要如何向他解释!
他决断拒绝与他,这个守护了她十年之久的男子。
——姗,你会后悔与今日决定。
他所拥有的占扑之术,令不少人发狂,她却不在乎,她只信她自己说的,从不信这种迷信之物。
——
暗红色是她在世间所见最后色彩,那是永无止境勿忘我,是他最爱的花,也是他迷恋之花。
死亡边缘,却从未看透过所有,
一如他,千万年来,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他所想要答案。
世间情为何物?
世间爱又为何?
为何如此多人为了它舍去所有,又为何会有如此多人付出生命。
——
站在勿忘我尽头,看远方又一颗星宿滑落,他只是品着苦生茶,看众花齐落,品百味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