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种下的索引)
光线中闪现出点点黑色的剪影,之后凝滞成了一个稳定的漩涡,暗红色的光点渐渐散开,那个漩涡也越来越巨大,一道身影从里面闪现出来,气势强硬,竟是生生的压下了死亡气息。
虽然这气息也是黑暗的,但是管彤玲却依旧觉得比死亡气息亲切多了。
“莫溱溪来了。”管彤玲叹了口气,终于可以冷静一下,有他在自己都不用烦心的,那家伙有的是头脑。
不过……
管彤玲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么危急的时候,连冉呢?
他不会……出事了吧!
管彤玲转过身来,那,神殿被我弄塌了诶……
不可能的,他没那么笨吧,大敌当前还呆在神殿里啊。
在管彤玲看不到的地方,一座偏僻的山崖上,这里视野开阔,连冉,他默默的站在那里,望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古井不波,丝毫不为其所动。
灰色气流早已掩盖了原本的眸色,他整个人都变成一片死寂。
眼底有一点点幽蓝色的光闪闪烁烁,似乎马上要熄灭的样子。
他现在只是一个牵线木偶,不是连冉。
漩涡的中心渐渐放大,最后变成荧光消散不见,唯一带来的变化——广场上出现的大批人马,这是魔族大部分存活下来的族人,还有一小部分转移去了人界。
队伍前面,族长、大祭祀站在一起布置起法阵群,莫溱溪和一些年轻人担当一部分的指挥和保护工作。后面,军队把贵族和平民围在中间。虽然是在逃难,但他们依旧显得非常井然有序。
极其诡异的,战圈里所有的死灵突然静了下来,马上后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
管彤玲抬起头来望望天空,伽蓝漂浮在那里,黑暗的气息如蛇一般在他身边盘旋,他的眼眸是和她一样的晶紫色,在一片苍茫的黑暗中显现出一分明亮。身上的长袍有点点的符文闪现,看起来更显得神秘了许多。长发无风自动,儒雅气质依旧,似乎因为那点黑暗多了些许妖异。
下面大批大批的死灵生物,统统呈现同心圆的形状——天知道他们怎么会摆列出那么整齐的队形的。他们在迎接他们的王,连这样没有生命的事物,都在这样的动作中显现出虔诚的情绪。
但管彤玲没有注意这些。
莫溱溪来到了血烈,这么说,魔域被攻陷了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莫溱溪和大祭祀安顿好族人,出现在前线战圈。
管彤玲看向莫溱溪,却发现他的眼神很冷漠,就好像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她感觉自己被那目光刺了一下,一阵寒意从脚漫了上来。
就像是,回到刚刚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样子。
那么冷漠,好像世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淡然无谓的。
不知怎的,管彤玲似乎感知到他身上的变化,竟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状态明明就很好啊,没有受伤,他到底怎么了……
“莫溱溪?”管彤玲有些迟疑。
但他不应。
她上前了一步。
一根法杖挡在身前,上面还有尖利的暗刺,管彤玲不得不停了下来。大祭祀把无奈隐藏得很好,他亦是冷冷的:“你最好还是不要接近他。”
“我……”管彤玲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又看不出来,有点怒了,“他怎么了。”
突然冷下来的音调,还有眼神,大祭祀心下暗惊,突然被她吓了一跳。
这隐隐的杀气是怎么回事……
“说啊……”管彤玲虽然很急,但不知为何身上一阵冰凉之后,她突然就静了。
“我的意思是,”大祭祀咳了一下,又说“你不要再纠缠他了,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有婚约了吗。”
“什么……”
咫尺的距离。
莫溱溪暗红的眸没有动,但是他看到了紫色的瞳孔,刹那间,极尽的放大开来。
终于知道为什么说瞳孔放大时代表惊讶痛苦。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说话间,那些死灵生物突然潮水般退去,它们不敢阻挡了冥灵王看戏的兴致。而伽蓝就坐在千里之外一条巨大的骨龙身上,嘴角上扬。他真的是在看戏,目光聚焦在那两个人身上,而他就是这场戏的编剧。
心念一动,所有的死灵都远远的退开了,退到地平线的地方,变成一条线,黑压压的,压抑的感觉。
以伽蓝的目力,在这里看戏,刚好。
管彤玲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大祭祀可能觉得这样还不够,深吸一口气,他又说道:“看到那边那个身穿墨绿色蓬裙的女孩子了嘛,高等魔族,是赛利亚特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就有这个婚约了,而且晏·莫溱溪的家族和她们家也是世交。”
“对于魔族来说,无论是谁都会希望看见这样的因缘,也会给魔族带来荣耀。”
“这样连黑暗之神都会祝福的婚姻,怎么可能会被你阻止。”
“难道说,他从来没告诉过你关于赛利雅特·丝丽卡的事?”
“……”后面的话管彤玲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在看精灵广场上,真的有一个全身墨绿色衣装的女孩子,在黑压压的一片人里显得特别突兀,也很特别,因此她只往那边一望就看到了她。管彤玲记得,关于魔族,墨绿、暗红、暗金是只有贵族才能够穿的颜色……
莫溱溪是这么说的,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她还笑说,魔族规矩真多。
虽然贵族很多,但是这个女孩子却显得格外养眼,不然管彤玲也不会一下子就发现她了。她没有那么雍容华丽的蓬蓬裙,也不是礼服,只是一身墨绿色的连衣裙,显得很是单薄,一看就是特别柔弱的女孩子。
就像,在人间的时候看的那本书吗?
《红楼梦》什么的……
管彤玲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只是缓缓地把林黛玉和眼前的这个墨绿色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有一阵冰凉,从心口漫上来,管彤玲觉得呼吸很困难,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
像濒死的鱼,努力的不停呼吸空气一样。
莫溱溪看到她晶莹的眸色,隐隐的蒙上一层水雾,在她眼中氤氲不清,那点紫色也略显迷蒙起来。
手里银灰色的光芒闪烁,莫溱溪把丝丽卡转移了过来,管彤玲只看到墨绿色的身影轻轻一闪,软玉轻香便换了一个位置。莫溱溪只是,轻轻的,笼住那纤细的腰肢。
而那位丝丽卡,眼帘低垂,眼波流转,不知道兀自地在想些什么。
然后,丝丽卡又转过头来盯了一下管彤玲,眼眸是墨绿色的,深邃得接近深黑色,这绿倒和她的衣服很是相配。
莫溱溪知道管彤玲是不会相信的。
他看到她的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暗红对上晶紫。
如果你现在说对不起的话我想我会原谅你。
紫色的眼眸这样说。
暗红色那么冰冷,她从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读到。
他竟不愿与我对视么?
如果说管彤玲上一秒还不信的话,下一秒,她便信了。
只一吻,她便信了。
……
伽蓝的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现在到了高潮部分。
她,会如何?
哭?大吵大闹?
亦或是其他。
出乎意料的是,管彤玲什么反应都没有,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直接咬住了下唇,转过身去了。
也许,真的是这样的女孩子比较适合他?!
管彤玲自己都没发现眼里的淡金色在渐渐黯淡。
魔瞳消失了。
伽蓝嘴角却没有了笑意。
他设想过很多遍,却没有想到她完全没有反应。
他可以读心,却读不了管彤和莫溱溪。
所以,稍稍的,有一点怒意。
眉眼微动,死灵大军消散在地平线上。
在山崖上的连冉,目睹了一切,却毫无反应,他从山崖上跳了下去,随着死灵消失在黑暗中。
“这戏不对我的口味……”
“三日之后再说吧。”
像是很随便的,他呓语了几句。
失去魔瞳的管彤玲已经看不到伽蓝在哪里了,隔得太远太远,只闻声不见人。
虽然伽蓝说得很随意,但精灵广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句,声音很悠远的传扬开来。
三日之后吗……
管彤玲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停止心痛要用那么大的力气吗,以前,还真是,从来不知道呢。
抹了一下眼睛。
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
还是在喘息。
精灵长老一旦在法阵里入定,很可能三日后他还在那里。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意,所以说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就算这样,也没有人会来安慰的不是吗。
管彤玲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大敌当前,长老不能管理,剩下的担子就都在神殿圣女的身上了。
管彤玲白色的裙袍,裙裾被微风吹了起来。一点点的白颜色,倒映在莫溱溪眼中,渐行渐远。
他其实很想去把她拥进怀里。
他其实很告诉她,他早就推掉了婚约。
他其实想说的是,他为了她,和父亲争吵,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家族的继承人了,只是在暗魔圣殿中当职,因为他有黑暗之神的祝福,以及暗魔祭祀的身份,所以依旧是高等魔族。
他背弃了家族,忘掉所有一切权利和争议,可是防不住的是暗中种下的索引。
伽蓝的诅咒。
就像连冉用自己的灵魂抵抗伽蓝的力量一样,莫溱溪用来抵抗的是他对管彤玲的感情。
如果他现在告诉管彤玲一切,便是对全盘皆输这个词语,最好的诠释。
所以他不说。
不能动情……
莫溱溪暗暗的对自己说。
只坚持三日。
只要三日。
他知道连冉会结束一切的,虽然那个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
白色,那么清丽。
莫溱溪眼底升起一层深深的阴霾,那双紫色的眼眸,还有那眼中天崩地裂的感伤,总在他眼中挥之不去。
这样的状态下让他怎么冷静思考。
丝丽卡看看莫溱溪,又看看管彤玲,唇角微扬:“晏少,她便为大祭祀言之圣女?”
当初还专门为溱溪和精灵族圣女的事情开了个很严重的会议,丝丽卡好歹也是族里的才女,去凑过些热闹,对这件事也知道一些。
丝丽卡的声音很是轻盈,就像软软的手,在你身上拂过一般,但莫溱溪却不喜欢这优柔的音调。
“便也不觉得格外出众,”丝丽卡瞥了莫溱溪一眼,一抹红晕像两片绯云般于她脸上冉冉浮起,尔后她还补充了一句,“便是我,也自觉较她妍丽些。”
“你闭嘴。”莫溱溪淡淡的说道,随即而来的一个阴狠的眼神让丝丽卡下面要说的所有调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晏·莫溱溪……你当你有些实力就了不起了吗?!竟然小看我。怎么说我也是赛利雅特家族的继承人,而你,现在也不过是个神职罢了。
丝丽卡看着莫溱溪的背影,颇有些愤恨的想道,但在她脸上,依旧是无辜而又美好的表情,眼神也宛如望着情人一般温柔。
本来丝丽卡是想和莫溱溪联姻的,为了家族考虑。但现在他已经被逐出晏家了,那么她自然也看不上,就算他是高等魔族也没有什么家族背景,又不是大祭祀,根本参与不了政事。现在对她有利的只有他的红玉了。
倘若我得到那样的利器,是否也可以有和他一样的实力?
樱唇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