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痛我的眼睛,我拉起窗帘,把窗子遮得一丝不漏,整个房间
暗了下来。
母亲最厌恶的毛毛虫还在那朵娇艳欲滴的花儿阴影下爬着,肆意啃食无辜的绿叶,一
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身体充实起来。
小学三、四年级时,不复习也总能拿出光彩照人的好成绩,我心高气傲,仗着表面出
众实则幼稚的画技,几乎全凭想象力提分的文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长大要做这个做
那个。家长看我还小,也跟着我起哄,这无疑是让我的气焰更上了一层楼,年少懵懂
无知,闭门造车,坐井观天,空有一身尚未练熟的屠龙之技,就想高攀名家名作。倒
也过得好不欢乐。
又是几年,我终于开始窥望真正的世界,那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没有不劳而
获,没有坐享其成,什么都要靠自己取,甚至还可能什么都取不到;出门在外不能让
别人全顺自己的意,「童言无忌」这个词已然不大管用,要你笑你就不能哭,要你留
下你就不准走,若稍有不顺,耳边就响起窃窃私语,甚至牵连到父母,说这是教育不
当。
渐渐地,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自己对待他人的方式也会成熟起来,言行举止有了分
寸,话到舌尖也懂得掂量掂量,善解人意的方式也能搏得不少人笑逐颜开。
什么时候,毛毛虫开始化作蛹,像蚕作茧自缚一般,把自己包在黑暗无光的狭小空间
里,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做,静静的,即将被人遗忘。
「咔嗒」一声,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别锁门!」可是已经晚了
。我坐在房间里戴上耳机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随手拿一本练习就要奋笔疾书。可
是没过半小时,我就像被火烤过的葱,瘫软在小床上什么都不想做。觉得有点累,有
点困,却不是因为那个昼伏夜出的「好」习惯。白花花的天花板让我开始胡思乱想,
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笑得那么开心背地里却在算心计,有人伤心了就要流泪等着
人安慰再说没事,为什么见到没好感的人也要很礼貌,为什么有人夸奖还要装清高?
我把那些原因归为虚伪,可是我喜欢真实。
四周好像起了雾,视网膜什么都捕捉不到,迷茫一片。
门外的人都在说笑,大过年的,就我一个窝在房间里上网,可网上的人都在兴致勃勃
地聊着春晚,我几乎插不上话。自家里搭了网线以来我第一次觉得网络也是那样无聊
。
吐出的丝越来越多,独身一人的房间就像蚕给自己做的茧,丑恶的毛毛虫用深绿的蛹
遮住自己令不少女生害怕的嘴脸。
它合上最后一道缝隙,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又叹息着环顾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家人,
没有同伴。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逃离这无人的黑暗。
第几十次被母亲训话后把自己关在房里的我,正暗叹自己无一技之长,又没什么知心
朋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时,突然被在阳台洗衣服的母亲叫过去。我心想大概又
是想起她哪个朋友的孩子得了全班前三名,在椅子上挪了挪不肯出去,但是母亲叫我
的语气越来越急,大概是要生气了,我才叹口气出了门。
母亲拽我衣服要我去看那盆前不久刚遭虫害的花,我定睛一看,一只色泽缤纷的蝴蝶
正从不大的蛹里钻出来,爬了几步,张开了薄得近乎透明的翅膀,扑棱几下,竟然飞
出了冰冷的栏杆之间,兴高采烈地冲向空中,几只素白的蝶跟了上去,双翅扑闪,在
花丛间流连忘返,一时间蝶翼纷飞,生机盎然。
之前的阴郁忽地都散了。微笑,阳光的温度正好。前几天似乎看到过枝叶间一个难以
察觉的蛹,轻得像幻觉一般地颤动,可里面是多么激烈的不甘,要从黑暗的迷茫中挣
脱出去。
其实,化茧成蝶的日子,已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