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切切地翻山越岭寻找一个东西,却无心看风景。这,也许是乐此不疲地追寻,殊不知已被外物所捆绑,失去自由选择的权利。未经审思的向往是不自由的向往。
自由的心是审思的心。此心虽无法规避伤害,却能预先承担痛苦,好让灾难来的从容一些。莫非谁愿意承受灾难?此乃自由选择后主动担当。审思之后,心之所向,即为自由。自由的权利完全属于个人。那是心灵完备的个人。
一个人的身体若无法行走,那他的灵魂一定走得很远。比如史铁生。史铁生活到了最狂妄的年龄忽地残废了双腿,不久后又饱受尿毒症的侵扰,肉体对他来说已成为心之所往的束缚,他失去了自由的权利。活着,成了无大于有的荒诞。于是,“为何而生?要不要走?”的念头如魔咒般困扰他的内心,又如春藤般疯狂地滋长蔓延。对于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史铁生来说,已生无可恋。所幸,地坛在那里静静地守候了四百年,终于等到苦难的史铁生。她用母亲般的爱包容他、抚慰他,使他懂得:他不仅拥有苦难和不幸,他亦拥有一个顺应命运、坦荡而生的灵魂。史铁生在地坛呆坐,在地坛默想。他想的难道是使双腿恢复如常?不。他只是悟出了何为自由,捕捉到自由,不再困惑于自己只能坐着活的魔咒。
史铁生终能选择自由。心之所向成为他一生的追逐,生活不再成为荒诞。
肉体的束缚或能摆脱,若为形势所迫,在时代洪流前该何去何从呢?鲁迅生活的二十世纪初的中国,是个谁见谁欺的国家。国民悲愤痛苦却万分无奈,知识分子急于救亡图存。那是一个急于要证明自己能行的国家和民族。整个中国,不是崇洋媚外,全盘西化的浪潮;便是盲目排外,厚古薄今的湍流。对于文化的选择,中国似乎失去了自由的权利。还好,那个时代有鲁迅。鲁迅看得很清楚,全盘西化或排外复古实乃中国人的自卑心或自大心在作祟。于是,他要拿来,要自救要自省要自强,不要自我安慰自我麻醉。他要西为中用,古为今用,全为我用。他的“拿来主义”,是有选择地拿,不卑不亢地拿。正是鲁迅怀疑审思、自由独立的精神品质使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保持了一点清明的理性,不被时代的洪流卷走。面对外在环境的挤压,我们其实有选择。我们独立,我们自强,不接受施舍,不怀有侥幸。那么,我们便有自由。
抱残守缺,盲从跟风,终难自由。自由的人不固守不盲从,拥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高远心灵。
心之所向的路上,秘密地掩藏着一条小径,凝聚着生与死、荣与辱。自由与灵魂之间已超越了和的累加,演变成乘法乃至立方的无尽可能。
自省之后,已濒死绝的真我慢慢唱着自由的心灵之歌。
这声音好像越来越大……
不再愿意苟活。
不再被选择。
穿越一切方能感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