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会梦到这样一个身影,她微曲着身子,慈祥的面容上有着弯弯的眉眼和绽开的笑脸,还有一双饱经风霜,已有层层老茧的枯黄、斑驳的手,它向前伸展着,手心朝上,似是在向人们说着什么温暖的话语。每当这时,我便会恍惚的,不由自主的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手上,任由她一步一步的带着我,向远方走去。
在我父母那个年代,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一大帮孩子,且不提收入高不高,就说养那么多个孩子,就已经是十分艰难的了。
终于,原本吵闹、拥挤而闷热的屋子里,只剩下父亲和爷爷在逐渐空荡而孤寂的屋子里相依为命。
温暖虽然迟了点,但总算是来了,伴随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上忽射下的一片金光。我的奶奶,也就是父亲的继母,进入两人的生命中,填补了那空缺的另一半。
又是几年过去,父亲渐渐长大,奶奶也慢慢老去。陈旧的照片上,她乌黑浓密的头发逐渐变得灰白而稀疏,右手牵着的人也从父亲变成了我。
依旧记得那个温暖的午后,奶奶牵着八岁的我,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一颗颗形状不一的晶莹的鹅卵石,在行走的脚下发出一连串的抱怨,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让谁。明亮温和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如星点般洒在地面上,隐约交错着,变幻不定。阳光带来的燥热被树荫遮挡,而树荫下自骨髓深处的严寒,却被那只粗糙但厚实的大手包裹起来,逐渐温暖。
那只手曾抓着我学会走路,让我迈出人生的第一步;曾带着我学会奔跑,让我不受风雨的阻挡;曾牵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岁月,度过七彩斑斓的纯真童年;也曾鼓励我,让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找到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依旧记得曾经度过的那个最寒冷的冬天。在城市呆了整整一年的我从广州回到家乡,抱着激动而怀念的心情野孩子一般的疯玩着,像小时候那样轻而易举地跨过一片又一片沼泽地,却不想栽在了屋后的水泥地上,险些摔下脚边的泥沟。家人们听到呼救声急忙跑了过来,奶奶却抢先一步,凭着年老但矫健的身姿来到我身边,用她那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如捧起易碎的珍宝一般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将我缓缓拉起。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用怕了,因为有那么一样东西,它会温暖一切严寒,平息暴怒的风沙巨浪,会给予我无限的慰籍,解开我心中所有难言的忧虑。
它就是奶奶温暖而厚实的手掌。
梦境中,我渐渐长大,握着奶奶的手,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