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阎王爷在酣睡时,梦到坠落山崖,骤然惊醒,顺而手抖了一下,误改了你的命格。不然,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你这种人,怎么可以也不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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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确切的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时的我还小。
家住的离一所一级达标的中学很近,你总是爱去那所中学里散步,那里的风景不错,所以每次我也都会屁颠屁颠地跟着你去。
“这就是教学楼,你将来所必须要坐在那儿读书的地方。如果你考不上这所中学,你就不用上学了。”你伸出手,把我的视线引向一幢外砌白瓷砖的建筑物。因为良好的家教,从小,我就懂得知识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我瞪大了双眼望向你,眼波里翻滚着不敢相信。
“不过,你也知道,当今社会是不可能有人会雇一个文盲来为他工作的。所以,如果你考不上的话,你就只能沿街乞讨了。”你直接无视我的目光,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就你这智商,量你也考不上。不如,现在就趁早去当乞丐,还能多赚几个子儿。”
我慌了,瞬间拽住你的裤管一阵猛摇,扬声嚷道:“才不是呢,才不是呢,我考得上!”你眼底藏笑,却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显出满脸的不信任。我气急败坏地抬腿向你踢去,你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被我撼动半分,而我却被反作用力带得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羞愤不已,疼痛感让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死命咬着牙根,硬是不让它涌出。
有时是真心嫉妒,你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下盘稳得堪比风动石,犹如一尊希腊之神的雕塑,而那棱角分明的脸,即使有些许皱纹,却依然不怒自威,神然一枚欠精致的窅玉,
你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我,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你实在是太讨厌了,我暗暗攥紧裙角,狠狠地瞪着教学楼,决心要考上这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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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稚园读的是一所寄宿校,那儿曾被我一度认为是童话中所描绘的天堂,我童年所拥有的美好回忆,一半来源于那。
小息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但再好的朋友之间,难免也会有些大大小小的摩擦。可在当时,有个摩擦因为你的介入,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从来不知道,那一大坨游戏器材叫什么,只是知道,它甚是受欢迎。每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踩着下课铃蜂拥而至抢位子,那场面,堪比一大群桀骜不驯的斗牛同时杀向一小块红布。小息为了抢得优先权,愣是把我从好不容易占来的位子上,硬生生地拽了下来。我秒反应,狠狠地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排带血的牙印,其速度快到根本没让理智审阅完动作的正确性。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慑全场,一切静得只剩下老师急促的高跟鞋声。
我低着头站在走廊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着老师的“教诲”。小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嗷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爸爸正在一旁耐心地安慰她。
你终于来了。面无表情的你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们,可每个毛孔都似乎溢着一股戾气。小息的爸爸一看见你便严肃了起来,起身护在了小息跟前,紧锁的眉头俨然一副大战即开的样子。我第一次因拥有你而感到自豪,第一次认为你是好人,第一次觉得我们俩之间有在乎一词。我堆起一脸无辜向你跑去,指望你能帮我出口气。
可谁能想到,你竟毫不留情地扬手给了我两巴掌,并把我推向对方的家长,说是任凭他们处置。
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反射弧过长,整整过了几秒,我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连眼泪是什么时候涌出来的,我都不曾知晓。小息一家也被你给吓着了,连忙将我拉开,反向你替我求情。脸上的火辣和心中的抽搐,已让我的神经彻底麻木,我无力说些什么,只能呆滞地望着前方,让泪水肆淌,并把我对你的恨,深深烙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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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吃口香糖,对,没错,是吃,不是嚼。我的家人为此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可也改不了我这癖好,只能禁止给我买口香糖,但我怎么可能妥协。
店主应该都认识我了吧,每次跟着爸爸妈妈经过这家店,我都要大闹一番,因为这样,即使我讨不到口香糖,也会得到一包可吞的口嚼糖,多少是赚了。
一如既往,只不过是跟着你路过这家店罢了,我娴熟地一下蹲在这家店的门槛上“掩面大哭”,边叫唤边透过手指缝看你进去给我买糖了没。可你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自顾自走了。是那般潇洒,不携一粒尘埃。我愣了一下,望着你背影,嗷得更大声了,猜想着你会再走几步回头。可事实证明,或许我的智商真的不高,眼看着你弯过了拐角处,还是没回头看我一眼。是真无法形容的气愤,我怀着对你的极大不满站起,向你消失的方向撒开腿奔去,胸膛因为对你的气愤,更因为害怕你真的丢下我,而落差不小地起伏着。
幸亏我运气好,一到拐角处便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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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是世界上最该长命的坏人,不仅生前那般狠心地待我,就连你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的时候,也硬是不放过我,叫我哭得几度脑缺氧。
你一定是发现了我能考上那所中学,不想为你的话负责,所以早早逃离,是吧?我告诉你,下一世,你必须再次来到我的身边,让我好好地向你炫耀,好好地报复你。哼,那时,你就别妄想再那么早离开人世了,像你这种坏人,你没有那个资格,还是安分地多陪我一会儿,懂吗?
爷爷,望乡台上,你有看见我吗?